他一边说着,一边拿眼溜着西门庆的脸色。
西门庆那对利眼在值房里睃巡一圈,除了几件破落家什并墙角蛛网,哪见得着他想找的东西?心下便有些不耐,面上却依旧挂着三分笑。他漫不经心地探手入怀,摸出几块散碎银子,随手往那油渍麻花的榆木案上一丢。
“叮当”几声脆响,那几块碎银子在案上跳了几跳,滚作一堆,映着窗外昏光,倒也闪出几点诱人的亮色。
“张团练给兄弟们买杯酒喝!”西门庆掸了掸袖口并不存在的灰尘,语气轻飘飘的,仿佛丢下几枚铜钱,站起身来刷的一声受气洒金川扇:
“明日我那绸缎铺子新开张,热闹得很。叫你屋里头的嫂子们,也来走动走动,扯几尺新鲜花样儿的料子,做身鲜亮衣裳穿穿,算我送给嫂子们的,总窝在这腌臜地方,没得沾了晦气。”
张团练那对眼珠子,早被那几块碎银子黏住了!闻听此言,脸上那点强堆的愁苦登时扫了个精光,换作一副受宠若惊、感激涕零的模样,腰弯得快贴到地上,连连作揖,脑袋点得如同鸡啄米:
“哎哟!我的大官人!您老真是……真是活菩萨再世!重生父母!再造爹娘!小的代屋里那黄脸婆子,谢谢您了!您是不只知道,人道娇妻美妾,可要是没钱,那娇妻美妾各个都是母老虎,我啊!是能晚回去一刻便晚回去一刻。”
“明日!明日一准儿到!定要沾沾大官人新铺子的喜气儿!扯!一定扯!多扯几尺好料子!谢大官人!谢大官人!”
西门庆鼻子里“嗯”了一声,算是应了,也懒得再多看这破落衙门一眼,转身便走。张团练一路点头哈腰,口中千恩万谢,直将这位财神爷恭恭敬敬地送出了那扇吱呀作响的破大门,望着那华贵的背影消失在街角,才直起腰来,长长吁了口气,脸上那谄媚的笑容也像被风吹散的烟,瞬间没了踪影。
他转身,捏着那几块犹带体温的碎银子,刚想揣进怀里,忽觉旁边两道灼灼的目光直射过来。扭头一看,正是方才端茶那瘦小兵丁和另一个靠在墙根、面有菜色的汉子,两人眼珠子瞪得溜圆,死死盯着他手上那几块亮闪闪的东西,喉结上下滚动,那神情,活像饿了三天的野狗见了肉骨头!
张团练心头一阵烦躁,又涌起一股同病相怜的酸楚。他重重叹了口气,像是要把满腹的晦气都吐出来,手指在那几块碎银上摩挲片刻,终究是咬咬牙,将它们狠狠塞进了贴身的汗褟子里。然后,才慢吞吞地从腰间一个磨得油亮的旧钱袋里,摸索出十几枚边缘都磨平了的铜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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