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穿金戴银的诰命夫人堆里,原也有几个和林太太一般,是守了寡、空了房的。
内中一个最是心直口快的,眼见着那男子,只觉得一股子热气直冲顶门心,喉咙里“咕咚”咽了口馋涎,竟把不住舌头,脱口便道:“哎哟!你这‘通家之好’,生得倒真是……怪俊朗!还带着股子说不出的邪气劲儿!”
话一出口,才惊觉失言,慌忙拿团扇掩了半张脸,臊得耳根子都烧红了。
平日里最爱拿腔作调、互相挤兑的这群诰命夫人,此刻竟没一个笑话她!
一个个都像被那话头勾了魂儿去,眼风儿齐刷刷、黏糊糊地,全钉在正微笑坦然面对全场目光的西门大官人身上。
这群诰命夫人,瞧着绫罗绸缎裹着,珠光宝气罩着,内里却多是久旷之身,如那旱久了的田地,渴得冒烟儿。
如今见了这盘儿亮、条儿顺、眉梢眼角还挂着几分勾人邪气的大官人活宝贝,真真是“饿死鬼不嫌粥稀,秃子不骂光头”——大家伙儿都是一个洞里钻出来的狐狸,谁还笑话谁馋痨?
这男子的俊,不是那等温吞水似的斯文,是刀劈斧削般的棱角里,偏生嵌着一双桃花潭水似的眼,看人时似笑非笑,那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邪气!莫说是这群久旷的饿眼妇人,便是那十六七的黄花闺女,怕也架不住!
一时间,这花厅里暗香浮动,眼波横流。
米芾那心尖儿上,何尝不是有千百只蚂蚁在啃噬爬搔!他死死盯着那画,眼珠子烧得通红。
这等“匠气”到骨髓里、却又暗合天理的奇技,若能参透其法,化入自家那泼墨写意的胸中丘壑,定能开辟前人未至之境,生出石破天惊的妙韵!
他看着缓缓站住不动的西门庆,如见北斗,疾步趋前,深深一揖,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西门庆?西门大官人?大官人!此画神乎其技,米芾愚鲁,观之如坠五里雾中,百骸俱震而不得其门!万望大官人……不吝点拨,开我茅塞,指点迷津!”
西门庆微微侧身,目光扫过所有勋贵,避开了米芾的全礼,脸上并无倨傲,只有一种深潭般的平静。他目光温润,看着米芾,轻轻摇了摇头,那姿态,仿佛师长面对一个过于急切的学生。
米芾还道自己不够诚恳,立时便要屈膝行那拜师大礼,口中急道:“米芾愿执弟子礼!恳请大官人……”
“元章先生,”西门庆声音不高,却清晰沉稳,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与疏离,侧走一步,躲开了米芾下拜的身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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