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两色的琴键像是在邀请他。他坐下,那么几秒钟的凝固和沉寂后——一段即兴、清澈的旋律流淌出来。初春融雪时,冰层下第一滴挣脱束缚的水珠,蛰伏已久的种子用尽力气顶开湿润的泥土,怯怯地探出芽来。
房间内的空旷和凉意都被驱散了。
温和却势不可挡的勃勃生机。
方既明听出他心中有一个丰沛的、还没被这世界磨损的,只属于任映真自己的另一个世界。
一曲终了,他扣下琴盖。
方既明听见任映真说:“之后再一起玩吧。”那话听起来像是对钢琴说的。不,他觉得应该把“像”去掉。
任映真外套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方梦远。
“妈让爸炖的汤都快煲干了。”那边的声音有一丝幽怨:“我和婷婷都等着你俩回来开饭呢。”
“我们这就回。”任映真应道,挂了电话,看向方既明。
车子重新驶入被雨水洗刷过的街道,车内一片安静,只有空调细微的风声和轮胎碾过湿滑路面的声响。雨已经小了,车窗外的世界像是隔着一层磨砂玻璃,朦胧而安静。
开了好一段路,方既明忽然又开口:“小真。”
“嗯?”任映真从窗外收回视线。
“现在这样,”方既明目视前方,但任映真看见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关节微微收紧,“你满意吗?”
他笑起来,语气轻松:“我做自己喜欢的事呢,有什么不满意的?”
“……”方既明再开口时声音沉缓:“我们对你是有亏欠的。”
任映真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
“你本该得到更好的,如果不是那个意外,你也不会被人欺负,不会吃那些苦。”他的声音有丝涩意:“从小到大,尤其是你上高中那会儿,我们忽视你太多了。”
他们用了太长时间才从生活的泥潭中挣扎着露出头,而这个阴差阳错来到身边、与他们并无血缘的孩子,本不该一开始就跟着他们陷在贫穷和窘迫里。
“我不喜欢如果。”任映真轻声回道:“没有如果。现在真的挺好的,我已经不在意了。”
“……”方既明喉结滚动了一下,他的声音很低,却能被任映真听清:“有段时间我看着你,感觉你的身体里住着另一个人。他简直完美无缺,能做所有你不会做的事。”
任映真没想到他会发现,并且记到现在。他怔了怔——因为他从对方的声音里听出了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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