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宁没拒绝。
约四更初,红芍新打了盆水。
沈宁换下降温的帕子,却无人接手,转头一瞧,那丫头竟靠着屏风睡着了。
沈宁哭笑不得。
也是,古人崇尚自然,遵循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作息,熬不住也应当。
她可不一样。
作为新媒体牛马,通宵改稿拉片已是家常便饭。实习那会儿,为提前转正她曾连续熬了半个月通宵。
人似乎有个共性,年轻时总觉得自己与众不同,吃着领导画的饼,怀着憧憬,坚信只要努力总能在这领域大放光彩。
而事实是薪水原地踏步,体检异常指标爆增,二十五岁的年纪拥有五十二岁的身体。
想到银行卡不足五位数的余额……请问,前两年她在卷什么?!
沈宁叹息的同时,手中动作还在继续。
她将拧到半干的帕子敷在萧澜额前,俯身间隙,恰听到他低声呓语。
他很不好。
昏黄烛灯下,俊昳的五官蜷缩扭曲,双眸紧锁,睫羽颤动,微裂的双唇翕动,吐出几个含糊不清音节。
“别、别丢下我……”
“什么?”
沈宁下意识弯身贴近。
攥着湿帕的手骤被握住,她想挣开却被握得更紧,她渐渐放弃,任由那股灼热自手背蔓延开。
片刻后她终于听清了,他说:“母亲,别丢下我。”
梦魔缠身的萧澜不知,自己握着的手,来自于他最痛恨的女人。
他只觉混沌中有只手伸向自己,与平素挥拳相向截然相反,这只手温暖柔和,与幼时记忆中母亲的手一样。
他,也曾感受过爱,只可惜这份爱过于短暂。
生平往事如走马灯般在脑海闪过。
母妃便被逼自戕于殿前时,他还不足两岁。
他模糊记得那是个雷雨天,雨水混着鲜血哗哗铺满殿阶,而罪魁祸首他父君——那个喜新厌旧、冷血寡情的男人不为所动目睹一切,事后命人收尸也只是一卷席盖送到乱坟岗,墓碑都不曾立下半块。
幸而乳母良善,带着他低声忍气苟活下来。直到八岁那年乳母因病辞世,他当真成了一缕游荡人间的孤魂。
北越大昭僵持十数年,边境不安,他索性投身军营。他想,若有朝一日马革裹尸,此生也不算白活。
没想到离宫十年,北越王庭还有人惦记他。
北越皇子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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