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的、带着生机的人间烟火气。
刘仲甫似乎完全不受外界严寒的影响,或者说,他将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对抗严寒的工作中。他指挥着匠役和俘虏,改造着取暖的炉具,设计着更有效的防风雪棚,甚至尝试用能找到的有限材料制作雪橇和冰鞋,以提高在积雪中行动的效率。巴特尔看到他和几个懂行的俘虏围着一张画满线条的羊皮纸激烈讨论,那些俘虏虽然衣衫褴褛,眼神却因为专注于技术问题而焕发出一种奇异的光彩。
有一次,巴特尔在匠作营的角落里,看到了阿依莎。她正和其他几个女俘一起,用冻得通红的手指缝补着破损的皮具和帐篷。她依旧沉默,低着头,专注于手中的针线,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她无关。只是在刘仲甫拿着那张羊皮纸走过来,用生硬的突厥语询问其中一个年长女俘关于某种本地织物韧性时,阿依莎才微微抬了下头,目光在那复杂的图纸上停留了一瞬,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又迅速低下头去。
巴特尔移开了目光,心中那丝涟漪尚未荡开,便被帐篷外呼啸的寒风冻结。他知道,在这冰封的日常里,每个人都只是努力活下去的个体,无暇他顾。
夜晚,巴特尔蜷缩在帐篷里,听着外面永不停歇的风雪声。他将怀中那两本册子拿出来,借着帐篷缝隙透进来的、微弱的雪光,凝视着封面。深蓝色的汉文册子,褐色的花剌子模典籍。它们来自不同的方向,却同样承载着人类文明的重量。在这片被战争和冰雪双重封锁的异乡,这两本他完全无法解读的书籍,成了他连接广阔世界、对抗精神冻结的唯一纽带。他用指尖描摹着那些冰冷的字符,仿佛在触摸两个遥远而沉默的灵魂。
冰封的日常,消磨着体力,也考验着意志。身体上的伤口在严寒中愈合得极其缓慢,而心灵深处,某些东西却在寂静和困苦中,如同冰层下的潜流,缓慢地沉淀、凝结。巴特尔不知道春天何时会来,也不知道当冰雪消融时,他和这片土地上所有的人,又将面临怎样的命运。他只知道,在这看似无尽的寒冬里,活着,本身就已经耗尽了全部的气力。他紧了紧身上冰冷的毡毯,在风雪的交响中,闭上了眼睛,等待着又一个黎明的到来,尽管那黎明,或许与黑夜并无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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