汗水顺着脊椎骨往下淌,流进裤腰,又冷又黏。我直起跪得发麻的膝盖,小心翼翼地挪下上铺,站在过道里,看着床上那方绿色的“豆腐块”。昏黄的灯光下,它的棱角显得沉默而坚硬,像一块刚刚从粗粝石料上凿出来的碑。
手指还在微微发抖,掌心滚烫,是刚才反复按压、掐捏、抠刮留下的印记。我握了握拳,感受着粗糙老茧下那种熟悉的、带着钝痛的胀麻。这双手,挖过地,劈过柴,握过锄把,现在,学会了叠一块有棱角的被子。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其他人整理内务时布料摩擦的窸窣声,和偶尔压抑的、疲惫的叹息。圆脸兵——后来知道他叫陈光——还在跟他的“发糕”搏斗,脸憋得通红,额头上青筋都起来了,嘴里无声地念叨着什么,大概是在咒骂。周文明已经重新叠好了他的被子,此刻正拿着不知从哪找来的一个小木片,像雕刻一样,一点点地修整被角最后的弧度,神情专注得近乎虔诚。王建军早已完工,正襟危坐在自己下铺的床沿,双手放在膝盖上,腰杆挺得笔直,眼镜片后面的眼睛看着对面墙壁,目光有些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汗味、新棉布的浆水味,还有窗外飘进来的、清冷的夜的气息。疲惫像潮水,一阵阵漫上来,冲刷着骨头缝里的酸疼。脚跟那里,水泡破了又磨,火烧火燎地疼。但我不能坐,内务检查还没最终通过,刘班长随时可能再次推门进来。
时间在寂静和等待中,被拉得粘稠而漫长。每一秒都清晰可闻,像是能听见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和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缓慢的搏动。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十分钟,也许有半小时。门外走廊里终于响起了脚步声,不紧不慢,胶鞋底蹭着水泥地面,由远及近。
我们像被同一根线牵动的木偶,瞬间绷直了身体,目光齐刷刷投向那扇绿色的木门。
门被推开了。刘班长走了进来,手里没拿手电筒。他先扫了一眼房间,目光从我们每个人脸上掠过,然后,依次看向我们的床铺。
从门口第一个开始。床单平整,被子方正,物品整齐。他点了点头,没说话。
第二个,是周文明。他走到床边,弯下腰,仔细看了看被子的棱角,甚至伸手轻轻摸了摸被面的线条。周文明屏住了呼吸。刘班长直起身,看了周文明一眼,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瞬,依旧是什么也没说,只是又点了一下头。
第三个,是王建军。他的床铺无可挑剔。刘班长目光扫过,脚步没停。
第四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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