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起眼。
这正是她需要的保护色。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公共走廊里弥漫着一股隔夜的油烟、煤烟和人体混合的复杂气味。水房门口已经排起了队,几个端着搪瓷缸子、睡眼惺忪的妇女正在低声交谈,话题无非是食堂早餐的菜色、月底粮票是否够用、谁家的孩子又病了。看到秦笙出来,她们的目光扫过来,带着些许对新住户的好奇,但很快又移开。筒子楼里人来人往,一个新嫁进来的小媳妇,引不起太多持久的关注。
秦笙低着头,端着印有红双喜的搪瓷脸盆和掉了瓷的牙缸,默默排到队尾。冰凉的流水冲刷掉最后一点睡意,也让她更清醒地面对现实。
这里是1972年,春寒料峭的北方工业城市。
计划经济的绳索捆绑着社会的每一个角落。粮食定量,凭票供应。每月那点定额的粮票、油票、肉票、布票、肥皂票……是生存的命脉,精细计算到每一两、每一寸。自由市场几乎绝迹,私下交易被称为“投机倒把”,风险巨大。工作由国家分配,调动难于登天。户口像一道无形的枷锁,将人牢牢锁在出生的土地上。想要离开,尤其是从北方到南方,需要层层审批、介绍信、以及一个无比正当、不容置疑的理由。
而她,秦笙,身份是国营红星纺织厂的挡车工,家庭成分是“清白”的工人,新晋丈夫是红卫钢厂的技术标兵。表面上,她根正苗红,生活稳定,是无数人羡慕的“双职工家庭”。
只有她自己知道,这看似稳固的一切,都是脆弱的假象,是她必须挣脱的牢笼。
(二)
纺织厂车间像一座巨大的、喧嚣的蜂巢。
数百台织布机同时开动,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巨大的梭子在经纬线间飞速穿梭,带着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和力度。空气里永远漂浮着细密的棉絮,像一场永不停止的、呛人的雪。即使戴着口罩,一天下来,鼻孔和喉咙里也总是痒痒的,沾满白色的纤维。
秦笙被分配到三车间乙班,负责看管八台老式的“1511”型织布机。她的工作单调而机械:来回巡视,检查经线是否断裂,纬纱是否用完,处理简单的“跳花”、“断纬”故障。动作必须快,眼神必须准,耳朵必须时刻分辨在巨大噪音中机器运转的异常声响。一个疏忽,就可能造成“垮纬”或更严重的机械损伤,影响产量和质量,那是要写检查、扣工资甚至影响“先进”评比的。
流水线上的工友大多是女工,年纪从十几岁到四五十岁不等。她们的手指因常年接触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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