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和三年暮春,宣城的雨总带着三分黏腻的潮气,将青石板路浸得发亮。“影” 背着半旧的青布书箧,站在宣州府衙外的石狮旁,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书箧角上磨出的毛边 —— 那是他从临安一路南下时,被车轮碾过、被渡船上的麻绳勒出的痕迹,也是他半生颠沛的印记。彼时他还未以 “影” 为号,旁人只唤他 “苏生”,一个带着江南口音,却在眉宇间藏着几分北方硬朗的读书人。
府衙朱红大门敞开着,往来的吏员身着青衫,步履匆匆,偶尔有佩着铜印的官员走过,腰间的革带碰撞出清脆的声响。“影” 深吸一口气,将怀中那封推荐信又按了按 —— 那是他在临安时,曾受业的太学博士周邦彦亲笔所书,信中只寥寥数语,却点出他 “通律历、善算学,尤精漕运利弊之析”。可他心里清楚,在这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的年月,若无科举功名傍身,纵有满腹才学,也不过是 “野有遗贤” 的一句空谈,能否被宣州府接纳,仍是未知。
负责接待的是府衙司户参军李默,一个年近四十的中年官员,眼角堆着细纹,看人时总带着几分审视的锐利。他接过 “影” 递来的推荐信,指尖在信笺上顿了顿,目光扫过 “影” 一身洗得发白的儒衫,语气平淡:“周博士的信倒是分量足,可宣州府不养闲人。苏生既说通律历、善算学,不知近日可否为府里解一桩难题?”
“影” 心中一凛,知道这是官员们惯用的 “试才” 手段,当下拱手应道:“愿闻其详,若有浅见,定当尽述。”
李默引着他穿过两道回廊,来到司户参军的值房。案上摊着一叠账簿,最上面的一页写着 “宣州漕运四月收支清册”,旁边还放着几张画着河道的图纸。“你看,” 李默指着账簿上的数字,眉头微蹙,“今年四月,从芜湖运粮至宣城,原定耗损率是三成,可实际耗损却到了四成五。账房查了半月,只说是‘水阻船迟,粮米霉变’,可往年同期也有雨汛,耗损从没过三成五。若找不出症结,下月漕粮再出问题,知府大人那里,我可没法交代。”
“影” 俯身细看账簿,指尖顺着数字一行行划过:四月初五发船,共二十艘粮船,每船载粮五百石;四月十二抵宣,实收粮米七千六百五十石 —— 算下来,二十艘船本该实收一万石,竟少了两千三百五十石。他又拿起河道图纸,目光落在芜湖至宣城段的 “青弋江转弯处”,那里被人用朱笔圈了个圈,旁边注着 “浅滩,需纤夫牵引”。
“李参军,”“影” 抬眼时,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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