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西门大官人请安!这厢房里的浴桶澡盆,俱是崭新的,自小姐买下这小院来,还从未有人留宿过,大官人只管放心享用。热水香汤已备在隔间。”
西门庆斜眼瞅了瞅那光可鉴人的大澡盆子,拱手谢过。
那丫鬟接着道:“小姐还说,此刻夜又将深,外头寒气重,大官人洗浴毕,且莫急着动身。厨房已整治了几味清淡小菜,温着好酒,请大官人略进些饮食,就在此间歇息一宿,待明日天光大亮,再行回府不迟。”
这话儿听着熨帖,也是事实,西门大官人一日为进食,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他拱手谢道:“既是你家小姐盛情,俺便叨扰了!玳安,从行李中拿我得衣物来!”
玳安麻利地从行囊里翻出西门庆的干净里衣袍子,伺候主子进了热气腾腾的隔间,这才觉出自己一身汗酸馊味,黏腻得难受。
他搓着手溜出厢房,见方才那水灵丫鬟正倚着廊柱嗑瓜子儿,忙堆起笑凑过去:
“好姐姐!劳烦姐姐慈悲,赏小的两桶滚水,寻个僻静角落,容小的也胡乱擦洗擦洗这一身腌臜?”
那丫鬟噗嗤一笑,瓜子壳儿啐得老远:“哟,小哥哥倒是个爱俏的!热水现成,给你提两壶!水桶就在井台边,自己打凉水兑着用。井台后头那芭蕉丛里,遮得严实,保管没人瞧见!”
玳安连声道谢,眼珠子跟着那丫鬟杨柳似的腰身转,涎着脸问:“姐姐仙乡何处?芳名怎生称呼?可是李行首跟前最得脸的姐姐?”
丫鬟拎着两只沉甸甸的铜壶过来,闻言脸上那点笑意淡了,叹口气:“什么得脸不得脸……奴家贱名锦瑟,原也是瓦子里唱曲儿的。命里该着,前年染了场瘟,嗓子倒了,险些被鸨母扔进暗门子接那贩夫走卒!亏得小姐心善,见我可怜,收在身边当个粗使……这才算爬出了火坑。”
她将水壶往地上一顿,袖口滑落处,隐约露出手腕上一道褪色的陈年鞭痕。
玳安正咂摸着“锦瑟”这名字,想着如何奉承几句,忽听墙头“嗖”地一声风响!一个沉甸甸、裹着红绸缎的物件儿“啪嗒”砸在两人脚边青砖上,骨碌碌滚了几圈。
“娘咧!”玳安吓得一蹦三尺高,差点撞翻水壶:“这……这什么玩意儿?莫不是强人丢的火包?”
锦瑟却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弯腰拾起那物件,嗤笑道:“小哥哥莫惊!左不过是些不知死的癫蛤蟆,不知从哪儿打听到小姐这处别院,白日里不敢露头,专等天黑,隔墙丢这些腌臜东西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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