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站在月洞门旁的承恩,却如遭雷击,僵在原地。他原本浑噩的眼神,在听到“陈内人”三个字时骤然聚焦,猛地看向那堆被污水泼湿的衣物——那是他今早才换下来、准备浆洗的里衣!那个“恩”字,是他自己偷偷绣上的!
她看到了!她肯定看到了!她是故意的?不,不像,她看起来吓坏了,像是真的不小心……可她为什么偏偏提到陈内人?“打发去刷净房”……刷净房那种地方,进去的人很少能全须全尾出来,那是比浆洗房更肮脏累死人的地方,也是……最容易“出事”的地方!
陈内人……要打发我去刷净房?还是……她要对我下手了?就像对待那些“不听话”或者“知道太多”的人一样?
极致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承恩,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具体!那个宫女惊慌失措的脸和话语,与他连日来的惊恐、与王公公手下的催促、与陈内人近日阴沉的脸色、与那夜听到的“永宁坊查得紧”的对话……全部串联起来,指向一个他不敢想却不得不信的结论:陈内人要清理门户了!而他,就是第一个!
他仿佛已经看到自己被打发到暗无天日的净房,然后某一天“失足”跌入粪池,或者“突发急病”暴毙的景象!不!他不能坐以待毙!香囊……阿娘……他还没给阿娘捎出下个月的钱!他不能死!
巨大的恐慌压倒了一切。承恩脸色惨白,浑身发抖,再也顾不上那几件湿衣,猛地转身,像没头苍蝇一样,朝着浆洗房内冲去,他要去找平时唯一还算能说上两句话、同样在浆洗房当差的一个老太监!他要问清楚!他要……他要做点什么!
李未央躲在拐角另一侧的阴影里,背靠着冰冷粗糙的墙壁,听着承恩慌乱远去的脚步声,缓缓闭上了眼睛。成功了。恐惧的种子已经种下,并且浇上了“陈内人要灭口”的毒汁。接下来,就看这颗毒种子,会在承恩心里长出什么样的毒藤,又会将陈内人,引向何方了。
她不知道承恩会具体怎么做。告发?他未必有那个胆量和证据。逃跑?更是死路一条。最可能的,是因极度恐惧而行为失常,进而引起陈内人或其对手的注意,或者……在绝望之下,做出某些不理智的、试图“将功赎罪”或“鱼死网破”的举动。
无论哪种,都能在一定程度上打破目前的僵局,让水浑起来。水浑了,她这条小鱼,才有机会在缝隙中呼吸,甚至,看到捕食者的破绽。
她慢慢站直身体,拍了拍并没什么灰尘的粗布衣裙,脸上惊慌失措的表情早已褪去,只剩下一片深潭般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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