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特尔机械地驱动着灰耳,小心翼翼地选择着下脚之处。即便如此,灰耳也显得异常吃力,呼吸粗重,原本光滑的毛皮沾满了泥点,纠结成绺。他心疼地抚摸着灰耳湿漉漉的脖颈,感受到它肌肉的微微颤抖。携带的肉干被雨水浸得发软,带着一股霉味,但他还是强迫自己咽下去。干爽的衣物成了奢望,皮甲下的衣衫永远湿冷地贴着皮肤,带来一阵阵寒意。
其格的死,像一块冰冷的石头压在每个人的心头。那个几天前还充满好奇的少年,在一次试图驱赶受惊的牲畜时,脚下打滑,连人带羊摔下了陡峭的泥坡,瞬间就被湍急的泥流吞没,连呼救声都来不及传出。他们甚至没能找回尸体。战争尚未开始,死神已经用最不起眼的方式,轻易地攫走了一条生命。队伍里再也没人谈论远方的敌人,沉默像瘟疫一样蔓延。
“妈的,这鬼天气!”布和的声音粗嘎地响起,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寂静。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吐出一口带着泥星的唾沫。“老子宁愿在沙漠里跟乃蛮人对砍三天三夜,也不想在这烂泥塘里多待一天!”
没有人接话。连日的折磨让所有人都失去了说话的欲望。
傍晚,雨势稍歇,但阴冷更甚。他们在一处地势稍高的河岸台地扎营。所谓的营地,也只是勉强找块不那么泥泞的地方,挤在一起互相取暖罢了。篝火很难点燃,好不容易生起的几堆也冒着呛人的浓烟,火焰微弱得照不亮多少黑暗。
巴特尔正费力地试图拧干内袍的下摆,忽然听到营地边缘传来一阵骚动和呵斥声。他抬起头,看到几名士兵正推搡着一个穿着与蒙古人明显不同的中年男子。那人身形瘦削,穿着一件沾满泥污的汉地式样的粗布袍子,头发用布巾束着,脸上带着惊惶却又强自镇定的神色。
“怎么回事?”苏赫队长走了过去,声音疲惫。
“队长,抓到一个鬼鬼祟祟的南人!在那边河岸旁探头探脑!”一个士兵报告道。
被推搡的男子急忙用生硬的蒙古语解释,声音因紧张而结巴:“军爷……小人是……是随军的匠人,刘……刘仲甫。奉命……奉命勘查河道水势,想看看能否……能否利用水力,或寻找坚固石材……”
“匠人?”苏赫打量着他,眼神里带着审视。在蒙古军中,来自汉地、西夏乃至更远地方的工匠是宝贵的财富,他们制造的回回炮、强弩和攻城器械是战争胜利的关键。
布和在一旁嗤笑一声:“勘查河道?我看是想找机会逃跑吧!这些南人,心眼多得跟马蜂窝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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