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司记院时,天色已完全黑透。檐下灯笼在朔风中明明灭灭,将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如同鬼魅摇曳。
崔瑛正站在院中等她,手里提着一盏小小的羊角风灯,昏黄的光晕只照亮她下半张平静无波的脸,眉眼隐在阴影里,看不真切。
“回来了?”崔瑛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淡,“尚服局的差事可还顺当?”
“回掌记,尚可,已交了差。”李未央行礼,将尚服局的对牌双手奉还。
崔瑛接过对牌,指尖与她相触,冰凉。“郑司记说,你手艺不错,没丢院里的脸。”她顿了顿,目光似乎在她脸上扫过,“这几天你也乏了,今夜不必再整理档册,早些歇息吧。”
“是,多谢掌记体恤。”李未央垂眸。
崔瑛没再说什么,提着风灯转身回了东厢房。院中恢复寂静,只有风声呜咽。
李未央回到自己屋里。赵娘子已经睡下,发出均匀的鼾声。她吹熄了油灯,和衣躺在炕上,睁着眼,望着窗外被风吹得乱晃的、光秃秃的树枝影子。
“远离西厢第三个柜子”。
那个小太监仓促的警告,像一根冰冷的针,扎在心头。
远离?若真的远离,那些秘密就会放过她吗?镜子将她带到此地,薄册引她窥见线索,冥冥之中,似乎有只看不见的手,正推着她往某个方向走。
她轻轻摩挲着虎口的镜形疤痕,那微弱的清凉感此刻也带着一丝不安的悸动。
不能坐以待毙,也不能盲目硬闯。
她需要更多的信息,更谨慎的计划。
接下来几日,李未央表现得异常安分。除了完成分内的浆洗和简单整理,其余时间都待在屋里,或是借着微弱的天光,用捡来的秃笔在废纸背面默写记忆中的唐诗宋词——既是练字,也是平复心绪,更是某种隐晦的、与过往时代的连接。
她写李白的“却下水晶帘,玲珑望秋月”,写王维的“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笔触稚嫩,却自有一种孤寂的清气。偶尔,也写些更切此时心境的:
“深宫寂寂锁寒烟,残雪压枝又一年。
菱花暗褪昔时色,何处春风到妾边?”
这日午后,天空再次阴沉,铅灰色的云层低垂,仿佛要压垮宫殿的飞檐。郑司记难得空闲,踱步到西厢房,查看档册整理进度。
目光扫过李未央桌角那几张写满字的废纸,忽然停住了。
她伸手拈起一张,上面正是那首自叹的七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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