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回去再用凉水冲一下,药干了再涂点。别感染。”
“嗯。”我闷闷地应了一声。心里那点对他“城里兵”的隔阂,似乎又淡了一点点。至少,他不像有些人那样,眼里只有看不上。
午休时间很短。但对我们来说,能躺下就是天堂。我小心翼翼地爬上上铺,连作训服都没脱,怕碰到伤口,就那么直挺挺地躺着,把伤脚架在叠好的被子上,让脚跟悬空。冰冷的空气流过火辣的伤口,带来一丝丝可怜的缓解。
身体累到了极点,但脑子却异常清醒。脚跟的疼痛,像一根细线,牵扯着神经。我想起老家冬天上山砍柴,脚踩在积雪覆盖的碎石路上,冻得麻木,回到家在火塘边烤火,那种又痒又疼、百爪挠心的感觉。和现在有点像,又不太一样。那时候的疼,是冷的,是外来的。现在的疼,是热的,是从自己身体里面烂出来的,还夹杂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憋屈的劲。
是因为跑得慢吗?是因为被子叠不好吗?是因为站不直、转不对吗?
好像都是,又好像都不是。
那是一种更庞大的、无所不在的东西带来的碾压感。这里的土地,这里的风,这里的口令,这里的人,甚至这里的馒头和稀粥,都在用一种冰冷坚硬的规则,打磨你,塑造你,要把你身上那些属于李家坳的、柔软的、带着泥土和炊烟味道的东西,一点点磨掉,换成和这里一样坚硬、一样棱角分明的质地。
我能被磨成那样吗?
我不知道。
我看着头顶低矮的、有些地方已经脱皮的天花板。窗外,午后的阳光短暂地穿透了云层,在水泥地上投下一小片惨白的光斑,很快又被流动的乌云吞没。
下午,等待我们的,还不知道是什么。
脚跟还在疼,一跳一跳的,提醒着我它的存在,也提醒着我,这才刚刚开始。
我闭上眼睛,努力把脑子里那些乱糟糟的念头赶出去。睡是睡不着了,能歇一会儿,是一会儿。
手掌心里,那些叠被子掐出的红痕,还没消。和脚跟的伤口一样,都是印记。
是这个冰冷坚硬的世界,烙在我这个农村娃身上的,最初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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