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瞅着更衣将毕,她觑个空子,忙不迭抢先去端那盛着温水的赤金面盆,心中暗忖:“这盥洗的活计,总该轮到我占个先手了罢?”
哪曾想,她刚捧着热气氤氲的面盆儿近前,那李桂姐儿早已轻舒玉臂,将西门大官人往临窗那张铺着厚厚锦褥的宽大交椅上一推——
“爹爹,您这儿坐稳了。”声音又甜又糯。
大官人被她一推,先是一愣,旋即想起那夜在丽春院,这小蹄子伺候自己如厕时那手法,心领神会,便顺势往后一仰,舒舒服服地歪在椅中,懒洋洋地沐着那透窗而入的晨光,只等着受用。
李桂姐莲步轻移,路过潘金莲身边时,故意抛过一个眼风,那眼神里七分得意,三分挑衅。
随即伸出白藕也似的一对玉臂,不由分说,便将金莲儿手中那沉甸甸的赤金面盆接了过去。
盆中热水是金莲儿倒的,底下沉着几片醒神的薄荷、佩兰叶子,水汽蒸腾,香气袅袅。
可她却不急着让西门庆动手,反将那金盆稳稳放在旁边矮几上,自个儿探手入水,拧了一把热腾腾、软乎乎的细棉手巾。
“爹爹,您且舒舒坦坦地躺着,闭目养养神。”
李桂姐身子挨着那交椅的扶手,软软地弯下腰来:“这些粗苯活计,交给奴家便是。”她吐气如兰,那热气儿几乎喷到大官人脸上。
西门庆正觉新奇有趣,乐得享受,果然闭了眼,大剌剌地仰靠着,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李桂姐便用那温热的软巾,动作既轻柔又麻利,先在西门庆面上敷了敷,待毛孔舒张,才细细擦拭起来。
她指尖微凉,带着一层薄茧,西门庆心下明白,这是她素日练习琴琵琶磨出的痕迹。
桂姐儿手下力道却拿捏得极有分寸,先是从额角鬓边细细揩过,再是眉心、鼻梁、双颊,连那耳根后、脖颈弯儿这等容易积汗发腻的犄角旮旯,都照顾得妥妥帖帖。
热巾敷面,指腹或轻或重地按压揉捏,竟似暗合了某种导引的章法,舒坦得西门大官人浑身舒坦,喉间忍不住溢出一串惬意的“嗯……唔……”
擦净了面皮,轮到洁齿漱口。
李桂姐放下手中犹带温气的软巾,扭身从旁边一个精巧的剔红漆盒里,用两根葱管似的玉指,轻轻拈出一小撮碾得雪也似细的青盐末子。
她眼角余光瞥见潘金莲还杵在那儿,心头冷笑,面上却故意扬了扬下巴,拿腔作调地吩咐道:“愣着干嘛?给爹爹拿细瓷盏啊!怎得没个眼力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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